季夏至长沙作并序

去年冬，予以袁世凯谋称帝，自日归沪，图举义师讨之。适前滇督蔡锷入滇，合滇督唐继尧组护国军。因驰赴滇，受命抚湘。今年二月，至靖县，旧部咸集，被推为湘军总司令，遂入宝庆。六月，袁死，其党汤芗铭犹据长沙，驱兵来战，及道林，所部悉降，汤遁。全湘底定。

夷羿席雄势，残毒除异己。作意贼人群，积谋紊国纪。义旗举天南，我行越万里。受命抚一方，扬旌返桑梓。倡率资风声，应和走遐迩。辰沅首师仁，衡永旋同轨。来苏父老欢，箪壶集中垒。偕亡怨昏虐，争起逐奸宄。元凶骤尔亡，彼狂失所恃。挥戈不终朝，雪我三年耻。

将去湘告同志

吾湘崇节义，先哲留经纶。迩来习贪偷，正谊渐沉沦。今予诛巨憝，拯溺责在身。治乱典用重，明法救其偏。超俗俗难移，激浊浊愈纷。砥砺平生志，不能清雺雰。国侨严郑治，诸葛厉蜀民。岂其尚严厉，实以止惰顽。世既不解此，吾宁久随人。淟涊夙所鄙，势位何足论。

黄克强先生挽诗

天地久横溃，明哲回世屯。所志惟胞与，于心绝垢尘。萍浏始发皇，钦廉历苦辛。广州奋威武，阳夏会风云。江表新建国，胡运自兹泯。功成谢轩冕，长揖居海滨。雄奸图篡窃，快意肆凶残。南风偶不竞，百谤一身攒。幽燕集氛慝，劝进饰妖言。义旗扬六诏，景泰终复申。首恶虽自毙，余孽尚逞顽。公从海外归，元元有欢颜。忽然梁木坏，宇内共悲叹。嗟予随雁行，雅范夙相亲。驱虏参谋议，讨逆预阻艰。眷怀失楷模，沉痛摧肺肝。道行殆由命，形灭付之棺。存殁数所系，夭寿人无权。德音犹在耳，神理初未捐。作诔聊纪哀，投笔泪潺湲。

蔡松坡先生挽诗

疢疾不可医，荣华遂长已。我凭故人棺，泪落何能止。念昔革命时，公适在南纪。登坛群彦集，拔帜异军起。滇黔数百城，反正未移晷。俄然腥羶主，闻风解其玺。功成恶施伐，端己绝尘滓。党论徒嚣嚣，片言肯污耳。彼哉篡窃徒，勋业自摧毁。舜禹事如戏，韩彭谬相拟。吾钦智勇人，微行聊用诡。江海万里路，一夕入军垒。走也同心期，东归先举趾。讨逆独夫惊，首义四方喜。一呼山可撼，三战魄终褫。秽浊悉荡除，重见天日美。高名满人口，大事载国史。长歌侑清酒，魂兮倘来只。

燕京杂诗并序

予去冬离湘，所部交谭督军延闿改编，赴沪吊黄、蔡之丧。年终来燕，时当路因参战事交恶，数月间闻见多感，成杂诗四首。

高台何崔嵬，仿佛生丹霞。楼前接瀛海，墙外长蓬麻。平旦多悲风，薄暮栖游鸦。本期芟秽杂，其如无斧柯。张目快积愤，即耳来哀笳。皎皎春夜月，粲粲春日花。今日乐俄顷，明日徒咨嗟。

晨登西山巅，举首观域中。春风吹广野，一望渺无穷。信美此河山，物饶土亦丰。奈何凭权者，日夕事内讧。昏迷不知止，虎狼瞰西东。粉饰自谓美，回谲以为工。岂有朝颜花，亭午尚再红？

九衢鸣长毂，尘埃起高车。行道共侧目，乘者自豪华。相彼车中人，服饰一何奢。谁知飞盖下，蠢蠢如橐驼。东园粲桃李，日暮多落花。西园蓄狐兔，夜半起清歌。耳目岂不快，失势将如何。

蜉蝣乐无涯，楚楚振其衣。荣耀须及时，朝露殆将晞。夏虫亦啾啾，朱明尚未移。蟋蟀最得意，五夜声相催。云何当途士，与物竞光辉。旦炫九衢道，暮饰三彤闱。努力事争夺，谁能计安危。

丁已五月纪事

公府持名号，岳牧攘威权。谬矣诸藩镇，信使集幽燕。问彼意何为，国计渺无关。势利结一时，营营互攀援。庸愚务专用，倏忽兴波澜。岂知燕雀争，徒尔长凶残。一朝虎狼来，势将斩本根。吾怀覆巢惧，命驾速南辕。

纪湘南护法之役并序

春间，段祺瑞与黎元洪因参战问题府院交恶。段结督军团以胁黎，黎因免段职，更引张勋入卫以抗段。勋乃借之成复辟之举。段起马厂李长泰师讨勋，克之，复起主政，因毁约法自便。时总理倡义护法，集国会议员于广州。段复以傅良佐督湘图南犯。九月十八日，予旧部湘军第二旅旅长林修梅合零陵镇守使刘建藩于湘南独立。二十五日，予抵衡阳，被推为护法湘军总司令。段命王汝贤、范国璋等率师来攻，与我军战于萱洲河。相持两月，卒破敌军。是为湘南护法之役，诗以纪之。

大盗何时止？生灵困涂炭。羿死浞奡凶，卓亡傕汜乱。联军起南纪，相与申国宪。视听秉民意，忠贞摧虐慢。尸横祝融麓，血染萱洲涧。前军告矢绝，秋霖获天顺。惨淡偏师捷，虎狼中夜遁。飞斾逐窜逃，气类由兹奋。

过萱洲河

握奇不在众，妙用存一心。哀胜征自古，骄败盛于今。伊予莅衡阳，发愤惩暴淫。敌军三面来，其众浩如林。右戒攸醴虚，左防湘邵侵。于中扼萱洲，险隘凭崎嵚。鏖战经两月，坑壕涨秋霖。幸藉奇兵力，捷音播山阴。士卒勇益厉，诸将智逾深。卒焉克凶残，顽敌悉成擒。今当过战墟，堑垒可指寻。悲风振林木，凄然为楚吟。

白湖荡大战攻克岳州

朔风振狂涛，回澜恃忠贞。追奔势既得，寇虐自当惩。严冬十二月，晨起莅前营。诸将环我立，受命各成行。指途向岳阳，攻其所必争。先趋白湖荡，猛力洞厥膺。鏖战五日夜，我锋不可樱。伏尸遍原野，直抵巴陵城。壮哉甲胄士，誓死秉吾诚。

岳阳楼远眺

衡嶷峙南纪，沅湘汇洞庭。居高临吴楚，从古肆纵横。经涂延水陆，登楼望渟浤。余雾霭汉渚，积雪明江城。汤汤翻逆波，洄洄阻前行。提挈八州卒，发轫万里程。近瞩有深意，远观忘俗情。抚兹周地险，形胜所必争。

零陵镇守使刘建藩挽诗并序

君字崑涛，予邑人也。性勇毅，富智略，毕业保定速成军校。辛亥广西反正，君致力特多。后充江南第八师骑兵团长，讨袁之役，声望尤著。湘南首义，每战身先士卒，所向克捷。不幸于攸醴击败张怀芝军后，追至株洲死焉。诗以哭之。

求志怀远图，超俗企令誉。先轸甘丧元，狼瞫竟忘躯。忠为大义尽，事以奇烈殊。刘子今健者，心雄无万夫。义旗举湘南，挺身当先驱。抒谋申纪纲，领军树楷模。走也岭峤来，诚信夙同符。相与摧强暴，正气系一隅。选锋扼攸醴，始焉报捷书。追逐下株洲，穷寇终负隅。逆众势再振，孤军陷泥途。堂堂宫彭才，殒命在须臾。临阵得凶闻，抚膺恸何如。感同一臂断，哀使双泪枯。造化胡不仁，豪杰独先徂。嶷衡共昏暗，懔懔望前途。

郴州杂诗四首

霭霭衡嶷云，滔滔潇湘水。其下汹波涛，其上繁荆杞。荆杞朝夕荣，群兽得所倚。波涛浩荡来，横流何日止。登高望不极，哀我桑与梓。此亦不可期，彼亦不可恃。雰雺弥四方，徒伤龟玉毁。夙昔结同心，谁能有卒始。

群狐恃城阙，众鼠凭社宫。形影非有托，媚黠何由工。层阴霭玄霄，微雨时濛濛。六合同昏暗，焉能限西东。兰皋满荆棘，前路多塞壅。蹄迹交纷纭，日夕劳我衷。美人隔千里，芳讯久不通。侧身望天地，惆怅凋颜容。

青青山上松，郁郁涧边柳。人生自有涯，谁能百年寿。君子怀远心，绸缪在户牖。当其经营始，宁复计成否。积苦堂构立，轮奂连冈阜。西邻妒厥成，道傍纵谗口。众犬同吠声，纷来掣吾肘。我行自有道，安得丧吾守。

红兰发紫茎，众草失容颜。良苗结嘉实，稂莠共鲜新。荣枯各随化，美恶本异根。势既不两立，理难强相亲。召公尚疑圣，晏子亦妨贤。所以徇名子，久要义无存。一朝违利害，不惜饰诈谖。积薪贻自焚，智者岂其然。

悼七士

叶隆柯易象，李仲麟瞿惟。臧张自雄丁，丙杨萧选青。愚者多嫉妒，庸人每残贼。忠信非所存，利害易为惑。吾党盛秀士，夙志剪荆棘。奋起乡闾间，行义如不克。一时殉权者，岂不借其力。宵游方从容，晨起已锄殛。始知争逐际，祸福未可测。哀哉二三子，含寃痛沉抑。

越王台怀古

楚汉逐秦鹿，腾踔争中原。龙川一县尉，抚辑番禺民。凭险建雄都，划地聊称尊。其右控桂象，于左扼瓯闽。高皇不敢问，吕后空自嗔。势难以力服，情或可德亲。孝文逮谦光，从此安屏藩。慨想创业难，登高怀昔人。

三月二十九日黄花冈烈士十周年祭

建酋据中夏，大义久沉沦。伟哉诸君子，发愤求一伸。踊跃争前锋，叱咤犯重关。拼死无返顾，甘投汤火间。壮图未即展，义声振人寰。遐迩动至诚，继踵成殊勋。高冢埋毅魄，倏忽已十春。肃诚荐馨香，赞叹难为言。风凄结层哀，泉冽存严寒。俯仰怀遗烈，瞻拜挹馀薰。

五月五日总理就非常总统职

海宇中横溃，神州忧陆沉。济世协孔怀，峻德明尧心。道以神理超，事为胞与任。询谋同众庶，思虑备睿深。循郊崇大典，登坛发清音。上下共监察，日月咸照临。无私克一己，有作伏群阴。至人岂撄物，精意昭古今。

总理赴桂林整军北伐恭送纪盛

燕京乱无象，豺虎昼横行。秽浊扬清霄，水火厄生灵。睿心隆拯溺，帷幄集群英。讲道析微妙，论理启精诚。安攘夙具略，荡滌宜有营。整军选上游，伐暴备长征。采纳及下怀，师出先正名。仁者自无敌，群丑安足平。

抚军江门作并序

予去秋奉命至自沈阳，适滇军杨希闵等因内争退据桂境，派员请与收编，同时桂军刘震寰、沈鸿英亦请向义，总理并与优接，令讨陈逆。逮诸军入粤，陈逆军民离贰，败退东江。总理令胡汉民长粤，沈鸿英忽于江防署会议时劫胡，图据粤。予时奉令抚慰粤军，因移一、三两师于南路进驻江门，声势复振。乃令杨希闵等迫沈鸿英出广州恭迎总理由沪回粤，大局始定，诗以纪之。

游猎纵鹰犬，犬贪鹰更残。指使诚不易，发纵良为难。我行承密命，持节入江门。人心思效顺，大义炳天云。仓皇集散卒，造次抚孤军。不期旬日内，声势乃再振。扫尘清禁闼，披荆迎共尊。仁暴岂并立，顺逆终然分。

从巡黄埔要塞

飞盖临黄埔，神心眷粤疆。巡览遍营垒，咨询尽周详。年深器窳朽，弊积士羸尪。形已等附疣，势难系苞桑。睿智弘奥略，明虑恢大纲。内以固唇齿，外以奠海洋。狼贪未可依，鱼烂宜预防。恭闻根本计，黾勉思赞襄。

从游南海神庙

庙在波罗村，门有马可·波罗像。总理云：昔番市在此。

扬帆发黄埔，舍舟登波罗。暖暖盛林木，青青秀黍禾。芳春已欲尽，览物偶来过。草深径就芜，候至鸟竞歌。杂花尚烂熳，古庙犹嵯峨。探幽客新集，访胜迹渐讹。外臣像面海，番市旧临河。康衢久未泰，抚景悲蹉跎。

由石龙至博罗舟中望罗浮

炎夏晴日长，溽暑何时消？扬帆发石龙，我行困尘劳。罗浮近在望，清幽不可招。烟云掩崖穴，青翠郁苕荛。飘飘戏桂旗，冉冉想金膏。从游异朦艟，披襟涉波涛。烦忧载浮沉，挥手谢神霄。樵隐且莫论，悠然此心怊。

从登飞鹅岭

逆徒肆己私，负隅违宗盟。攻讨阅时日，涂炭苦生灵。睿心悯久役，冒暑远巡行。扬帆至博罗，舍舟登峥嵘。俯视阙壁峻，侧眺湖沼渟。披图示方略，扼要指地形。勖我熊罴士，尽力攻所争。豺虎不终凶，终焉困一城。

登龟山追怀昔游

结徒寻旧踪，策马登高丘。四望寒风厉，汤汤江汉流。昔我从元戎，于此建旌斿。义声被方夏，终焉安九州。迩来十七载，行役犹未休。山陬问旧径，一一尚可由。冈峦形自昔，郛郭人益稠。同心久不见，谁知我烦忧。凄怆古今事，寂寞贤圣俦。回首望衡嶷，瑶草谁与求？

黄鹄矶

晨登黄鹄矶，临风纵瞻望。古来争逐地，形胜此焉王。长江千丈深，水落波犹壮。危楼俯城闉，崇冈屹相向。东西控吴蜀，南北锁喉吭。行李九夷集，财货四国畅。匹夫昔奋臂，一夫莫予抗。怀往情无极，倚槛神益悢。

重登岳阳楼感赋并序

民国六年，予提军与吴佩孚战于羊楼峒，曾登楼远眺，当时雨雪载途，有诗记其风物。今越十年，复以戎事重莅。雨雪依然，感往伤今，辄题一首。

湖楼遥对湘妃宅，危栏重倚今犹昔。江山何物最关怀？当年战垒寻无迹。长空极目景萧条，雪虐风饕路更迢。沙渚已怜纷雁鹜，帆樯还拟犯波涛。古往今来积愁绪，几多恩怨争迎拒。嶷衡在望如可招，鬼域至今仍作阻。伤心陈事不堪题，终见宵人悔噬脐。蜉蝣旦暮成生死，鱼肉刀砧任割刲。山自崔嵬江自曲，江如锦练山如玉。乘风便欲上青冥，但恐扶抟力不足。

岳麓山礼黄蔡墓

奋起扫浊秽，两公真健者。英气迈千古，大年天不假。我来拜山陬，墓道长松槚。层崖云气鲜，幽涧湍流泻。缅维道义交，执信锲不舍。振我皇汉灵，明德光九夏。如何忽殂谢，万类失陶冶。抚世悲艰屯，沉忧浩难写。

君子有所思行乐府

南城何所见？群指金张门。墙宇雕而峻，楼台敞复轩。厕养纷罗绮，往来皆贵宾。珍膳出中厨，鼓钟东西陈。北郭何所闻，争传许史家。庭上千金寿，门喧百辆车。堂中舞赵女，室内讴吴娃。终朝纵酣宴，长夜六博哗。岁逝不知冬，月盈忘其缺。鬼瞰神早亏，盛极衰相迭。荣华宁久长，馨香坐销歇。智哉素行士，晰理由来密。

辛未冬感诗五首并序

去年夏，予罹家艰。苫块之中，久废吟咏。今年九月十八日，日本忽以兵力据我东三省。推其招侮之由，不能无感，因辍哀而成此诗。十二月十八日记。

燕雀争巢居，火焰燎堂宅。蚌鹬持沙渚，渔人侷岸侧。嗟彼挟弹儿，少小眤邪慝。累恶已慢藏，妄意更丰殖。邻家务兼并，由来非一夕。高台曲未终，奄忽倾其国。藩篱寄童昏，本以资羽翼。器重非所乘，东望悲难塞。

风回黑眚起，雾凝白日薄。清灏忽然汩，灾害时并作。人有二三心，同方聚众恶。亲交判胡越，肢体自束缚。既背宗盟训，遑恤国土削。狂走若瘈犬，干戈成戏谑。夸者甘死权，金壬复从虐。蜉蝣振采衣，聊趁朝曦乐。

天步何艰难，斯民阨穷困。我闻富实区，频年有遗殣。若人工两端，大邦久作镇。仓庾自丰盈，黎庶自饥馑。无端务远略，群权偶相趁。狡童睨其傍，势位几同殉。析辨岂不密，毫厘谬失算。古训讵可违，动则生悔吝。

外侮久莫御，兄弟犹阋墙。一朝逞私忿，连兵徒成戕。黠者尔何意，乘时溃大防。文献千古遗，弃掷同枇糠。宗主偶假借，辩饰何张皇。岂知背中道，人鬼罹其殃。不义终自崩，作伪安可常。独怪茫昧者，相附共披猖。

鸱鸮恶高飞，荆榛便止托。每凭风雨夕，腐鼠快一攫。蹙蹙谁家子，举动何轻薄。权势偶相假，风浪卒然作。他人各有心，谬谓可忖度。利害须臾判，谁能重然诺。本意求槿荣，终焉葬狐壑。反复自贻戚，中心宁不怍。

泛舟大江游焦山

江流未入海，洄洄转巨浪。造化荡神奇，天堑中流障。放棹北固麓，扬帆耳高唱。魂犹天际飞，兴与春波涨。长风导我前，倏来兹屿上。循径跻其巅，一畅平生望。西顾洪涛涌，东睇信潮漾。南瞻风物妍，北睹原野旷。目极情无竟，形劳观始壮。坦步趋禅林，澄怀息奔宕。

金山寺

遵路骋飞辔，临阙顿行镭。步登妙高台，川陆纵远观。重云生海表，层瘴弥江关。楚水奔流急，吴山秀蔼攒。近势带北固，右辅重东藩。自昔矜砥柱，于今睹桑田。楼阁犹嵯峨，卉木何郁蟠。抚兹风物美，使我忧心烦。

北固山

北固雄润郊，岩根蟠水涯。古人留迹去，今人寻胜来。清风何徐舒，乘兴登层台。华秀被平皋，海懦隐阴霾。嗟峨势不孤，金焦为之侪。四达扼险要，鼎立卫邦畿。形胜有必争，存亡由此推。沧波浩如昔，旷观惬夙怀。

芳兰

芳兰生幽谷，荆棘杂其间。乔木长深山，藤萝相攀援。来往樵苏者，作息山崖下。兰始发华滋，木方成拱把。刈棘无摧兰，留之有馨芳。伐藤无损木，培之成栋梁。

远游篇乐府

义和不停骖，天地犹逆旅。尽性徒己缚，放情每自苦。诚愿驾鲲鹏，逍遥九万里。云间遇松乔，相邀人紫府。朝游太一宫，暮宴王母阙。宓妃抚玉琴，湘娥和瑶瑟。东观瀛海涸，西睹曾城缺。北看巨鳌倾，南睇桑田没。

长歌行乐府

种松选南冈，种柏依北陵。松柏日以长，冈陵日以青。阳春沾雨露，炎夏发华英。秋飙叶常劲，冬寒枝素荣。逝川东向海，流光西人溟。逝既不可返，流亦不复停。寸阴禹所惜，日新汤之铭。无为怨迟暮，及时厉精诚。

偕友游岳麓山过溁湾市

名山峙河西，东岸聚都会。长沙南纪雄，北观成砺带。挈友纵游眺，济舟逢晴暖。追维诵读时，今昔颇殊态。登陟丛林中，皇皇高冢在。瞻拜我来频，德音永不替。逶迤下溁湾，景物如图画。候鸟散幽情，野花结芳蔼。神怡风日清，目送川原丽。斜阳映倒景，归棹乐无际。

昭山登跳

山势远回互，河流近溁湾。溁矶观动静，回峦睹峻圆。朔风振长林，空潭起寒云。冬青翠欲吐，春荣秀可餐。平皋通坦荡，澄湘引清涟。川陆信无阻，舟车宁惮烦。登跻依确径，瞻瞩成壮观。翘首望衡嶷，崔嵬更连天。

玉池山馆郭氏故宅因访左公草庐

高人未遇时，求志栖层崖。衡门可乐饥，独往无俗怀。我来探幽深，翘首望崔嵬。跻险踵猿攀，履坦摩鹰飞。山田茂禾黍，石阙长莓苔。泉瀑几时涸，径路何年开？草堂八九间，佳处足徘徊。想其啸傲际，一室罗八垓。如何百年内，栋宇半摧隤。耕种杂僮奴，牛羊纷庭阶。坏灭自古易，荣华随世乖。时乘作霖雨，运废成劫灰。

夏日汤山

阳晖暖夏烟，碧草繁春苑。炎熇逼舍馆，毒热何方遣？促驾出东门，缓辔过高阪。松柏郁长林，禾黍秀芳畛。游女粲如云，香车飞若隼。迎风袒玉臂，挥巾坠金粉。清池澡身垢，凉飙荡胸蕴。归来近黄昏，华月明崟巘。

庐山金竹坪度夏

逶迤五老背，清秀群峦攒。烟云缥缈间，排空矗青莲。谿壑渺无涯，泉瀑各有源。乐兹幽深境，九夏如三春。朝阳霭苍翠，夕曛辉渥丹。景物须臾幻，万象何鲜妍。林中觅仙侣，餐霞定延年。放怀纵远游，宁知天地宽。

偕友登五老峰

造化伸玉掌，五指何形似。下临平湖阔，上接青霄峙。结侣纵游观，徒行十馀里。崎岖入幽坳，确径苦登履。攀援跻中峰，所见惟云水。极目浩无涯，川陆信壮美。倏忽烟雾兴，缥緲天渊弥。若涉瀛海中，涛声撼人耳。俄顷薰风来，楼阁更幻起。仙山指顾间，顿觉凡襟鄙。

抗战四十二韵

夜半欃枪出，妖氛遍朔方。交犹联玉敦，衅已肇东墙。睿算无遗阙，微忠忝赞襄。普天齐愤慨，亿众共输将。祸变延淞渎，风烟及太行。伐谋欣迅决，破虏快腾骧。夙恨凶残甚，宁辞御遏长。寇怀徒逐逐，予阵自堂堂。结队来鹅鹳，横行纵虎狼。飞车投矢石，斗舰扰江洋。鸡狗同罹劫，童婴亦被殃。飘离纷遂野，转徙接帆樯。河北堤如溃，苏南焰更狂。宵烽千里炽，露版万言详。秉钺追姜尚，挥戈效鲁阳。壮心雄豹略，独将奋鹰扬。选锐严前卫，搜材备后防。凭邮过许郑，跃马渡洺漳。忻县攻何急，并州守未遑。连城容豕突，比户任枭张。设险全资敌，临奔始发藏。金湾旋陷落，白下顿仓皇。败卒排山倒，孱军背水戕。乘虚侵益亟，肆虐耻难偿。主帅深兢惕，偏裨尽激昂。驰驱令颇牧，筹策倚平良。否吉宜生泰，屯贞必返康。豫燕尊节制，济兖附声光。左翼维徐甸，中权控武昌。泗淮鏖战苦，沂峄互争忙。流血惊漂杵，陈尸惨积邙。地虽泻秽浊，国尚固苞桑。殪兕情殊烈，当罴意倍强。几经逢挫折，讵肯让披猖。得道原多助，佳兵本不祥。直词昭内外，浩气贯穹苍。彼早衰而竭，吾仍毅以刚。抗加哀者胜，剥复理之常。大辱安能忍，兹仇永勿忘。廿年吴可沼，九世纪终亡。恶宿看三徙，齐盟待一匡。平倭期旦暮，收泪喜相望。

予夙主废律，虽兴到偶一为之，辄复弃去。兹篇为领兵开封时作，以有关史实，姑存之云尔。

吹台禊集分得“新”字

否极邻景泰，康生远艰屯。妖氛弥禹域，鼙鼓纷河滨。群贤集吹台，祓禊选芳辰。不有怀古意，曷解忧心焚。赋诗拟延之，制序续右军。高会信可乐，睽目送胡尘。独予羁戎事，不获与同伦。飘飘羽书驰，仆仆征戍勤。临风寄怀抱，盍各勉日新。

展上已假北宋名臣祠

大梁势雄敞，四面何平衍。炎宋定邦畿，鸿图此焉展。陈迹已无存，遗墟差可辨。独留古祠宇，云以礼忠謇。芳辰续结集，尚友增缱绻。赋诗写中怀，联辔皆上选。远追梁宋游，胜况存图卷。繄予事征讨，持节固关键。帐下六郡良，杀敌尽东遣。还期奏凯歌，重开上河宴。

朱兰并序

醴陵东乡三仙洞藏真观，传为王乔修真之所，其崖产朱兰，春时香溢洞口。余友李兆斌生平嗜兰，岁乙亥潘薰南移一本来京赠之，与诸兰比，色深叶厚，为兰之冠。今因同人咏兰，感而赋之，用谢康乐《登池上楼》韵。

灵均赋幽姿，王乔播仙音。香草吟泽畔，朱葩伴隐沉。沉浮非所屑，炎凉实不任。全贞保丽质，抱朴甘深林。肥遯几何年，尘樊未肯临。四时餐雨露，独立守崎崯。久卷湘东阳，倏曜江南阴。出则乘昌运，祥应拟灵禽。秀兮秋风辞，猗欤尼父吟。同源惟紫茎，盍簪有素心。芳名垂内外，清操铄古今。

四月二十日与朱子桥游吹台归礼繁塔

远来颁白友，兴言与偕游。息驾吹台下，相对益悠悠。上谒夏后庙，遗迹二三留。禹泽何时斩，茫茫望九州。下视群芳圃，卉木亦已稠。桃李开蹊径，松柏夹道周。白丝飞柳林，紫华被兰畴。栖鸟喧丛绿，落花泛春流。碧色斜阳薄，青氛晚霁收。抚景情无竟，览物意俱遒。归途礼繁塔，赏心惟吾俦。

首夏喜雨

首夏始霖雨，原野睹盈科。尘氛一洒扫，气候弥清和。暖暖熏风卷，霏霏密雾过。湛湛苏花卉，青青秀麦禾。赤霞笼赭日，白浪涌黄河。百舌返旧林，鸣鸠居鹊窠。连营驰露布，诸将破东倭。群情纵欢乐，万幕喧饶歌。

六月五日大营移洛感咏

岛夷犯上国，谬肆吞噬计。故冬陷京畿，今夏扰淮泗。烽连吴鲁天，血染徐梁地。元元涂炭苦，毒焰何残厉。寇虐非无因，吾防实未备。玉碎白不移，金销刚岂坠。接厉整六军，众志成坚塞。嵩华以为砺，黄河使如带。奋力勉持危，长蛇终自毙。致治由极乱，积否方开泰。桓桓前驱志，懔懔后车戒。

续抗战四十二韵并序

靳仲云以重九游集镇平菩提寺，用杜甫《九日蓝田崔氏庄诗》分韵赋诗，为予拈得“还”字见寄。予既不与其会，又值军事方殷，自《大营移洛》一作后，不托于音者已数月矣。惟念今春曾为《抗战四十二韵》，迩来战斗尤烈，不可不纪。因续成是篇，寄示仲云诸子。

扰攘风尘中，鞅掌戎马间。岂不怀佳节，畏此简书烦。客从南阳来，贻我一锦笺。上序结嘉会，下言赋诗篇。邀我同制作，分韵适得还。顾我移洛后，羽檄正纷纭。啸歌以咏志，良无此馀闲。东夷乱华夏，况复已经年。兵连非一地，衅构本多端。奉命总军旅，努力遏狂澜。振策睠河朔，河朔虏氛羶。凭轼望江南，江南妖雾缠。惨澹沪宁沦，赤血浊清川。逼迫晋鲁陷，空城凝寒烟。冬去春复来，日月如循环。烽燧连百城，觊觎及中原。徐淮遘颠沛，梁陈苦播迁。涂炭将何诉，疮痍谁为怜。浩浩洪河水，中夜忽弥漫。荡漾阻凶锋，回军复南旋。马当将失律，水陆隳重关。幸有精良卒，甘为沟壑填。匡霍遥相望，江汉同腾奔。追逐勇益厉，壮烈各争先。鏖战四阅月，杀敌无万千。虏尸横旷莽，玄黄共新鲜。诡谋不获逞，毒焰肆其残。哀我熊羆士，顷尔如倒悬。天地忽变易，山川顿掀翻。湛湛沾戎衣，咻咻呻野田。坚垒既尽毁，雄镇随之捐。惨哉千里目，黄菊亦无妍。胜败有何常，师贵策其全。智者计远大，愚者争目前。不睹虎狼凶，凶盈将自颠。不见蛇蝎毒，毒极将自歼。制敌固有术，于今岂无传。不震亦不逸，不忧亦不欢。养气毋自馁，同力能回天。奋迅大化中，从容以任艰。行远必由迩，登高庸自巅。持此语诸子，兹义倘足宣。

答靳仲云用阮公韵

北风中夜号，寒气侵重帷。时变感人深，辗转我心悲。万类将何依，有怀当告谁？岂无鲁阳戈，反日生光辉。驰语同袍子，乘兴盍来归。

除夕咏怀二首

一日复一夕，一冬复一春。惜阴苦日短，励志惮岁弹。至诚本不息，金石亦当穿。万事唯心造，造化不相干。但恐方寸摇，逐物随飘沦。仁以为己任，勇不让人先。

一夕复一朝，一暑复一寒。夙夜无荒怠，四时厉精勤。仰参化育机，俯偕万物春。动惟益予智，静与保其真。将懋日新德，戒惧非一端。兢兢履薄冰，聊以固吾樊。宴安岂可怀，怵惕以终年。

中山先生丰功伟烈颂并序

粤自羲皇立极，历圣相承，开物成务，文明斯启。爱逮有周，姬公制作礼乐，孔子修订六经，教化大备。暴秦以降，习尚刑威，兴勃亡忽，以暨于清，治未臻极，乱不旋踵。叔季外患纷乘，抉藩入奥，犹复上下恬嬉，自相汩溺。总理睿哲天亶，远绍道统，旁稽宝书，创立主义，广结英彦，以行革命，人归天与，遂建共和。遭时武人窃柄，大道未行，遽以殂落，其缔造之艰、规模之伟，予既恭承之矣。缅维功烈，期发咏歌，以资羽翼，亦有年矣。今值东夷入寇，全国奋起，所以遏暴图存，莫非遗教所诏，用是感奋而作，颂曰：

文明肇羲皇，一画开天运。炎黄继代起，神圣踵武进。书契易结绳，文化因发轫。揖让为盛世，犹有洪水叹。是谁疏九河，茫茫皆禹奠。奕世私天下，宇内悉封建。汤武应天命，征诛彪文献。文质不相袭，一治还一乱。周公隆制作，宣尼广述撰。心传允执中，道与天不变。奈何七雄暴，礼崩乐不振。秦人乘其罢，兼并为郡县。焚书愚黔首，一统矜南面。法令纵苛横，生灵苦涂炭。自诩万世业，功德三五冠。一夫揭竿起，海内骚然叛。泗上隆准公，五年弭争战。亦有小康治，盛强称西汉。魏晋假禅让，人违天岂顺。江左偏安局，卑卑不足论。李唐功业崇，论者推贞观。刑措数十年，武功亦炳焕。赵宋与朱明，得失天难问。立法尚偏私，终来夷狄患。建酋盗中夏，华风遽淆紊。谬窃愚民术，不惜黔黎怨。昏幽绵十世，政浊民心涣。藩封付捐弃，四海嗟穷困。海南天亶人，首出魁群彦。濬哲生而知，孝弟人无间。志学涉重洋，希圣经百炼。抚时忧削弱，观风叹疲玩。横困当大任，悲悯弘本愿。艰难人定胜，乾惕天行健。妙运广长舌，勃焉起顽偄。仁合智谋雄，义结忠謇俊。主权协民志，法治明国宪。九举革命军，中孚抒诚信。辛亥桃始华，广州先发难。前茅精锐挺，后劲勇毅殿。喋血双门底，埋骨黄花涧。大勋未克集，大地为同震。俄然江汉间，义旗突辉灿。全军一攘臂，胡廷胆已颤。两间浩气溥，万方响应迅。永夷专制祸，神兵不血刃。约法众所立，共主民所荐。遂建共和国，远驾唐虞禅。盛德四方归，光华歌复旦。功成解印绶，冲怀若尧舜。至人不撄物，潜龙本无闷。明明日月光，照临遐迩遍。如何夸邪子，企望阴霾晕。作意布爪牙，劳心设狴犴。媢嫉恶英才，含沙施蜮箭。湘粤赣皖宁，歃血抗专擅。马当中宵隳，湖口赣军忿。湘粤师未陈，宁皖兵先遁。横暴偶然遂，忠义一时散。接厉整阵营，乾坤待旋转。于时欧战发，蔓延何浩瀚。滔滔来逆流，洋洋涨暴漫。外迫眈眈虎，吞噬无忌惮。内逼绥绥狐，日夕谋攫篡。妖氛冪八表，国脉悬一线。义声起天南，率土咸振奋。兆众指独夫，僭窃自贻遣。迷离矇昧间，繁华如梦幻。元恶虽殒颠，馀孽犹弥漫。当道狼张牙，冯城狸布阵。蜉蝣不知夕，蕣华不保旰。贼仁厉之阶，死灰扬其烬。屦及五羊城，纛树珠江畔。护法维以张，建国诲不倦。大同期郅治，知难具创见。神武运戎机，谋猷烦睿断。不除肘腋贼，群凶何由拼。再兴讨逆师，三定北伐案。乘龙奋远图，履虎脱羁绊。临难神如一，处变心常镇。来者固可追，往者当可谏。方略写宏典，大纲书宝翰。贤豪广结集，徒侣深训练。主义炳中天，宣言烨震电。绝学究天人，微旨析经传。行为普天则，言为后世训。如医起死生，若药促瞑眩。务滋久远谟，荒遐昭令闻。吾党北方强，闻风生激劝。请追恒岳巡，用慰朔方羡。爰以慈悲力，格彼骄且悍。爰以精诚心，化汝贵与贱。大声呼和平，寰宇腾欢赞。栖栖四十年，创业未及半。中道忽崩殂，人天共悲惋。矧予久承诲，沉哀泪如霰。回首望前尘，历历犹可算。平生感遇厚，一辞莫能赞。继述赖有人，其人实贞干。大事今有托，曷敢不敬慎。

春怀八首

严驾远行游，行行前途夐。不惮道路艰，常烦行李儆。飞雪载春来，北风吹不劲。我行指万里，谁与陶兴行。疎疎草向荣，皎皎梅争净。候鸟声渐和，溪流泛始竞。逍遥心共长，眇默情无竟。立德须及时，法时以为柄。

阳和布春泽，万类苏以舒。微雨飘飞阁，清风吹我庐。晴鸠喜天开，黄鸟止丘隅。喈喈复关关，翕若听笙竽。感物各自得，予心良泰如。登高望九域，茫茫与谁俱。勇士战三河，猛将争两湖。效命何慷慨，奋不顾其躯。忠为生民表，勋立令名殊。念之五情动，浩气凌太虚。誓竭我精诚，愿言共驰驱。

义和驾龙上，璇穹万象开。坤维顿晃朗，群类生光辉。清飔扫浮岚，层岩耀朝晖。沐发振予冠，妙气入胸怀。呼吸宝其储，灵枢自不迷。回视尘氛动，澒洞弥九垓。下士多冥行，驰骋忘所归。沦踬固自取，失足亦堪哀。

往岁居河洛，日夕望首阳。言采西山薇，与我作羹汤。啜之良可乐，予情其信芳。世路方艰阻，人心多皇皇。君子正其义，小人反其常。阴霾沉且昏，回风飘以狂。蚩尤经太白，长虹接扶桑。荆棘横堂中，兰蕙萎道傍。营营自交乱，颠倒愁我肠。阳开地天泰，三春曜辉光。鸾燕不同栖，鹏雀自殊翔。

我昔游辽东，乘桴叹汪洋。王驩为辅行，言色颇擅场。所在观其微，戚戚乱无常。反复而浮躁，令我疾诪张。何图梁木摧，天艰路渺茫。果然否道长，蜂起肆披猖。日夕布爪牙，回谲紊纪纲。宫中蕃蒺藜，室外凝繁霜。鶗鴂发哀音，百草失馨芳。多露沾裳衣，殷雷震山阳。离兽南越走，孤禽东海翔。闻之快心意，亦复可悲伤。

朝观桃李花，既夕飞路隅。非不灼灼粲，荣华竟须臾。回顾当路子，计较一何疏。营营以逐羶，攘攘无宁居。金谷竞骄奢，郿坞秘藏储。持筹坐堂上，一呼百诺趋。出门驾驷马，行人指高车。得意疾驰骋，失足毙沟渠。富贵在何许，草木同朽枯。

揽辔来关中，父老攀辕言。言昔乱离苦，涕泪俱潺湲。三辅何萧条，下怀愿略陈。秦关四塞险，乘时每有人。蜗争或蛇斗，兵革无宁年。始遭赤眉掠，继饱黄巾残。敛刮到菽粟，暴谩及人天。黉宫成废丘，寺观变荒田。掘冢搜金宝，毁像铸刀钱。胜迹多销灭，文献复荡然。旱魃踵为虐，饥馑遂洊臻。旷野走豺虎，尸横沟壑间。荏苒今十载，疮痍未还元。闻之长太息，侧怛摧肺肝。

鼓鴀肆神奸，诡谋杀祖江。岂不畏天威，势将为有穷。汹汹春至夏，淫雨时濛濛。日月失精华，眚气弥行宫。蒙尘宵履虎，沐雨朝从龙。领军屯黄埔，黾勉竭吾忠。谁云谋不臧，羽翼实未丰。况乃援军阻，曲江丧前锋。护纛回海隅，筹策亮天工。旋睹鹗相逐，复见虎争雄。得势行无忌，瞢瞢自逞凶。取彼二三者，三载竟全功。重霾豁然开，大地扬仁风。

西游宿华家岭

驾言发长安，西向上皋兰。緤鞚三关口，整辔六盘山。北眺固原道，东瞻太白巅。苍茫迷斥壤，旷莽锁层烟。崎岖剩枯柳，皜坡拓旱田。依坂列户穴，跨陇设廛门。厥土缺水草，自昔无丰年。荒蔼由来远，疮痍横目前。妇女罹桎梏，举步叹艰难。行人尽黄瘠，憔悴凋容颜。岂伊甘敝陋，习惯成自然。漠漠云日驰，熙熙醉梦便。悠悠阻且长，蹙蹙谁与宣。暮宿华家岭，怵慄朔风寒。烦思磨枕席，中夜摧心肝。

仲春于皋兰五泉山作

崇台屹中天，高阁倚山阿。五泉流日夜，大造播精华。灵秀肇皋兰，襟带见黄河。缅邈美丘壑，俯仰壮洪波。远峰瞻旷莽，近阙望嵯峨。连术呈棋布，列肆粲星罗。原隰繁绿条，墟圃散朝霞。群卉将吐锦，丛植欲交柯。飞雪应候来，清风拂面过。晴鸠故故鸣，绵蛮相谐和。万籁起节奏，静听如笙歌。守顺任否泰，白日毋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