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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游

胡天游(?-1367),名乘龙,以字行,号松竹主人、傲轩,湖南平江人。生当元季乱世,隐居不仕。邑人艾科为其作传,传称其七岁能诗,已具作者风力,名籍籍一时,视伯生、子昂,不输一等。《四库全书总目》评曰:“今观所作,大都悲壮激烈而颇病粗豪,非唯未足抗虞集,亦未足以敌赵孟俯,传所称者殊过。然长歌慷慨之中,能发乎情,止乎礼义,身处末季,惓惓然想见太平,犹有诗人忠厚之遗,其在元季,乃亦不失为作者也。”存明弘治十二年(1499)七世孙荣昌、金湘刻本,明嘉靖十四年(1535)八世孙大器改编重刻本,及《四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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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绝句


七岁游法兴寺

山色摇光入袖凉,松阴十丈印回廊。老僧读罢楞严咒,一殿神风柏子香。


春词和韵

绿窗红烛制春衣,宫样花纱要入时。玉手怕裁双凤破,并刀欲下更迟迟。

日射珠帘试晓晴,隙光斜上宝钗明。碧纱窗下无消息,闲数吴蚕几个生。

自寻蜀纸写吴歌,小字斜行未省多。娇懒却嫌春战冷,手拈牙笔倩人呵。

暖风深巷卖花天,争买繁华袅鬓边。拣得一枝红踯躅,隔帘抛与沈郎钱。

双鹓不惜涴泥沙,闲逐吴姬斗草芽。赢得阿娇金半臂,背人含笑入桃花。

贪逐春风趁伴游,不知明月上梢头。儿夫若问归迟意,几度穿花避紫骝。

昨日江头看绿杨,归来学得两眉长。低声更向萧郎问,又恐眉长不称妆。


横桥阻水

浮江积雨水连天,杨栁依依一钓船。白发篙师多意气,向人先索渡江钱。


冬暖

冬令偷春多得暖,灞桥无思可吟诗。江梅一树都开遍,不问南枝与北枝。


看画马

九重天上看飞龙,大地骅骝一扫空。白发塞翁多意气,眼明空见画图中。


赠星士龙困

涵空一碧湛虚明,中有蜿蜒睡未醒。好待夜深风浪息,看渠吞吐一天星。


赠医士刘碧源

老去刘郎鬓未华,枕中鸿宝鼎中砂。仙源十里蒸霞色,半是桃花半杏花。


寄友

忆子自昔乗羊车,数月不见今何如。潭边日日看流水,恐有溯流双鲤鱼。

君家竹好别来久,有客解道今平安。最忆窗西万竿绿,几番清影上儒冠。

河南桥头旧酒垆,酒边曾共歌乌乌。髙楼百尺应频上,还有诗人共醉无。

谢家庄上分携日,一曲骊歌醉里听。惆怅芳卿梦中意,人间无路寄叮咛。

传闻借得街头屋,堆面如山不车。何日相逢一尊酒,溪桥踏月夜还家。


晓日芙蓉

也傍清池也傍篱,醉红娇嫩晓尤奇。晴光却是多私意,偏照池边带露枝。


壬辰岁,草昧蜂起,比屋皆煨烬,区室幸存,自扁曰傲轩,因题八首

柴门竟日无车马,芳草沿阶一径荒。珍重祝融随世态,煌煌不到冱阴乡。

百屋堆钱等梦回,春风多误燕归来。如何四壁都无物,独向人间傲劫灰。

松竹阴阴绿四围,可怜天亦爱吾庐。床头兔册依然在,不独秦人种树书。

丧乱离群一老夫,悲歌谁与和乌乌。柴门尽日不难闭,俗客如今亦已无。

风尘澒洞灵光在,煨烬萧条鲁殿存。事有至难今两得,傲轩犹我我犹轩。

独酌何须问主宾,兴来鱼鸟亦相亲。苍松翠竹真佳客,明月清风是故人。

避世谁能好采芝,山深谷绝路逶迤。南塘只在人间世,满眼干戈似不知。

武陵桃花落红雨,邵平瓜圃生秋风。不及南塘松与竹,青青长对主人翁。


男从军

十五束发去从军,背剑腰刀别弟昆。男儿不洒临岐泪,觱篥数声吹出门。

雨沐风餐夜枕戈,东征未了北防河。当时只道从军乐,谁道从军苦更多。

自古男儿要自强,腰间金印有时黄。时来不用龙泉剑,手搏楼兰献庙堂。


女从军

二八女儿红绣靴,朝朝马上画双蛾。采莲曲调都忘却,学得军中唱凯歌。

从军装束效男儿,短制衣衫淡扫眉。众里倩人扶上马,娇羞不似在家时。

柳营清晓促征期,女伴相呼看祭旗。壮士指僵霜气重,将军莫讶鼔声催。


◎七言律诗


赠宗人胡以兴号海观 以兴名镇

何年鼓棹泛鸿蒙,尽卷蓬瀛入望中。老蜃喷空开翠巘,巨鳌吹浪湿珠宫。天浮析木星河外,地尽扶桑日本东。说与井蛙应不信,更携银汉附鹏风。


赠余公图画楼

一幅生绡天尽头,水光山色上帘钩。似将崔白千年轴,挂在元龙百尺楼。霜叶扫鸦描落照,湿云和雁卷清秋。纷纷纸上争姸丑,还识无为妙处求。

高人有眼看山川,不费从来买画钱。万古丹青垂宇宙,百川楼观倚风烟。人行槲叶林边路,鸟没芦花影里天。我欲与公添一笔,寒滩蓑笠钓鱼船。


灯花分韵

寸烬能偷造化权,花开花落自黄昏。岂凭根本栽培力,暂借膏油养育恩。隔幔乍疑笼日幄,展屏聊当避风幡。雕零满案无人问,付与青娥淬鬓痕。


双头莲

一枝瑶柄倚风清,两面红妆斗日明。张孔断魂埋玉井,尹邢妖魄寄金茎。双鸾俯镜东西照,百子分房向背荣。若使此花还解语,好将兰臭与谁平。


牡丹花

相逢尽道看花归,惭愧寻芳独后时。北海已倾新酿酒,东风犹鏁半开枝。扫空红紫真无敌,看到云仍未可知。但愿倚阑人不老,为公长赋谪仙诗。


寓中水楼秋夕

残暑峥嵘入夜平,羇怀牢落傍秋生。断云推月吊孤影,髙濑挟风来远声。山店辟纑松火细,水楼欹枕葛衣清。馀年饱食惭疏放,回首南州欲用兵。


患疟

阳消阴长巧知时,夕去朝来似有期。初若抱冰増战栗,终如坐甑剧烝炊。闺中郭索不我借,句里髑髅空自奇。拟倩冯夷诉颛顼,为令驱出宁馨儿。

衰病伶仃一老大,桃笙六尺傲朝晡。天公有意存吾道,疟鬼无知害老躯。肝胆轮囷犹顾我,形容枯槁似非吾。有时怒见不平事,强起挑灯看湛卢。


寄内兄余牧山 名□,字和仲

少年亲故尽豪英,回首家山一怆情。桑梓连云俱寂寞,松筠斗雪独峥嵘。生憎赤帻何时白,须信黄河有日清。珍重加餐莫轻出,共留老眼看升平。


乱后访旧有感

粉墙朱户旧婆娑,今日重来满绿莎。恋恋绨袍知己少,纷纷纨袴少年多。看灯深巷思行乐,呼酒长亭忆醉歌。惟有河南桥下水,儒冠依旧照嵯峨。


夏夜闲歩

野色寥寥一犬鸣,戍楼初鼓绝人行。哭声未断歌声起,渔火将残鬼火明。月暗荒村愁有虎,烟迷行树看如兵。羁怀世故千忧集,竟夕彷徨睡未成。


遣闷

昏昏如醉复如痴,半榻残书两鬓丝。世故扰攘思乐日,暮年艰苦忆儿时。对人言语惟称好,狥俗文章懒出奇。斗酒十千无觅处,闷来消遣只凭诗。


偶成

郑虔官冷饭不足,杜陵髙歌劝归来。古人失意有如此,嗟我不去胡为哉。山中屋庐殊未破,门前稻秫已堪栽。扶犁有子健如犊,不信石田荒绿苔。


观除目

君王轻爵重艰危,欲把铜山铸虎符。天上故人修诏草,山中幽子看除书。轩裳衮衮争先进,肉食纷纷愧远图。戡乱扶颠今日事,不知廉蔺果何如。


庆李千户纳室

辕门佳气晓氤氲,觱篥筵开酒半醺。鸾扇低回人似玉,虎牙颠倒从如云。花开秾李春犹小,帐掩流苏夜正分。从此谈兵应有助,木兰元是女将军。


寨居干粮吴景祥

甑有尘埃釡有蛛,匡围未解意何如。西山紫蕨和云采,南谷黄精带雨锄。门外更无千斛米,腹中空有五车书。吴江见说深如海,何惜馀波活鲋鱼。


忆孟兄季弟

兄弟相看各一方,别来俱各鬓成霜。江山千里犹比屋,风雨几番能对床。海燕年深长作客,塞鸿天远不成行。擎杯莫负黄花酒,来看南塘万竹长。


诣石牛寨谒汤元帅

函谷门开隼脱鞲,独携霜骨傲穷秋。故无六祖三间屋,羞上元龙百尺楼。老禇独怜胜翠被,布衣犹待解貂裘。明朝拟访林边竹,还许吟驴借我否。


送县官之京

五鼓船开不可攀,金门报政几时还。半帆花雨征裳重,满院松风午梦闲。名字竟通青琐闼,恩荣暂造紫宸班。重来拟望苏民瘼,倚杖江头聴佩环。


上知州

紫气迢迢下玉京,天教五马镇山城。一轮明月何曾缺,百里昌江无此清。草木回颜沾徳泽,豺狼侧耳避威名。山中病叟头如雪,愿借馀光一照荣。


上县尹

圣主恩深及草莱,侍丁特许免科差。天边凤诏今重见,江上马夫犹未回。八十苍颜怜我老,一双青眼望公开。倘能替换扶衰病,结草丹心死不灰。


讥讽黄兰谷

雨花风絮两飘飖,兴味都非旧寂寥。白足懒穿云外履,翠眉低按月中箫。重拈晓镜添新发,旋试春衫减旧腰。金锁玉函千载恨,争如云雨似朝朝。


赠方道士回沔阳

天上神仙白玉畿,山中道士紫烟衣。风尘澒洞双鳬去,城郭荒凉一鹤归。碧海青桑谈世故,丹田火枣悟玄机。明朝又向江头别,回首空山叶正飞。


挽方贵卿

河南桥下旧英雄,半百年华一梦中。五夜忽闻呼启启,九原堪恨去匆匆。孤鸾吊影菱花掩,怨鹤无声蕙帐空。斧钺朱殷今日事,埋香有地不如公。


◎五言律诗


挽友

壮年犹绿鬓,大梦忽黄梁。白骨随归棹,清魂寄异乡。孤鸾空吊影,双鴈又分行。独洒梅花泪,临风奠一觞。


有感

老鬓若霜蓬,如何独守穷。还家犹作客,废学愿为农。日月龙蛇雨,山川虎豹风。床头新酿熟,思与故人同。


送侄胡文章修江馆

我祖文章伯,馀光耿未休。圣朝崇学校,犹子重箕裘。蠧简三生债,皋比几度秋。登髙还小鲁,观礼复从周。琴为知音鼓,珠宁暗室投。小奚藤作笈,长铗蒯为缑。细柳牵征袂,飞花饯去舟。嗟予倚市拙,壮子异乡游。白酒春风席,红灯夜雨楼。生徒交授受,宾主迭赓酬。章甫仪刑重,汤盘徳业修。多能宜下问,博学更旁求。勿谓青毡冷,毋贻素食羞。句休吟苜蓿,交重择熏莸。忽忽山川异,行行岁月遒。竹林难共醉,江树搅离愁。幕阜山前屋,修江月上钩。白云飞暂远,莫惜重回头。


和禽言

泥滑滑,十歩棱挣五歩蹶。我行欲借东家驴,一蹶翻然四蹄折。呜呼宁可徒行费脚力,驴死家贫偿不得。泥滑滑

提葫芦,遍走街头无酒垆。田家米价贵如玉,斗酒十千无处酤。呜呼客来一笑茶当酒,迩来风尘茶亦少。提葫芦

婆饼焦,新妇腰镰孙荷樵。原头麦熟空满垄,丈夫尽赴征西徭。呜呼土铛敲火泪如雨,婆饼不焦心自苦。婆饼焦

归去乐,蜀道崔嵬天一角。青泥百折费跻攀,灔滪翻空波浪恶。呜呼朝避长蛇夕猛虎,干戈满眼归何所。归去乐


◎五言古风


闻蛙

鸣哇出塪井,意气何骄盈。乘阴集阶除,夺我经诵声。喧阗自相和,外此无他称。讵谐宫商调,虚辱鼓吹名。陋哉孔稚圭,过誉非人情。焉知朝阳凤,锵若韶钧鸣。


暴雨 时闻花马平章领兵收附蕲水

层云生遥岑,倐忽腾万马。回飙振髙树,少女弄娇姹。苍茫乾坤合,惨淡精灵下。天明亦韬光,毋乃龙战野。须臾万里霖,砰湃动檐瓦。端如挽天河,千斛罄一泻。潢流走街衢,陋室漂盏斝。疾雷无时休,壮士为瘖哑。书生掩卷坐,颇媿漂麦者。坐忧滔天来,浩浩失华厦。吁嗟造化力,妙手谁能假。阴气划开除,万象了如画。江山若再造,社鬼争自诧。天公亦何知,龙驾正鱼雅。川源日流血,草木染腥赭。为谢滂沱功,一洗气潇洒。


白绵岩 宋叛将刘忠驻兵于此

峭壁削寒铁,古藤哨饥鼯。风云含厚颜,幽子方踟蹰。维昔大盗起,横行掠荆湖。睠兹崔嵬颠,驻彼枭雄徒。豺狼据要地,麟鳯无全躯。腥血被林峦,遗金委榛芜。磷光杂宝气,永夜犹扶疎。圣代开承平,崇冈失崎岖。秋风散樵牧,蔼蔼桑麻墟。静思天壤间,陈迹分贤愚。江山一片石,过者尽涟如。奈何千仞青,名与鼠辈俱。凭髙发幽愤,胸次森戈殳。无由出云雨,一洗前朝污。


钟宝潭 俗传永宁乡有寺,寺有灵钟。一日,雷雨洪水大涨,钟出至此潭,后止洪山寺。

积水太古色,临深思无邪。连峰俯淡■,暗浪鸣谽谺。苍茫蛟龙穴,窕窈鱼龙家。何年万石灵,走此千丈洼。传闻苍山北,有寺凌飞霞。惊波驾蒲牢,白昼谁能遮。至今所历地,断石如破瓜。年深事既往,至宝难披沙。平生好古意,此语信非夸。乃知跃冶物,岂就世俗挝。想象追蠡姿,徘徊大江涯。翻然忆泗鼎,长啸惊林鸦。

小编注:■字,左氵+右頺。


寓钟宝潭书怀

解剑濯潭水,一弹三吟哦。宁为猛虎行,不作无鱼歌。髙堂绝尘嚣,衿佩罗菁莪。时来佳主人,慷慨倾悬河。斗酒出肺肝,为君起婆挲。丈夫感意气,岂在黄金多。


四老图

吾闻橘中老,颇恨愚人摘。戋戋一幅绡,有此四仙迹。从今固蒂术,一枰三尺璧。昼梦或惊回,耳边如搏击。


有卒

有卒升我堂,手执丈八殳。自称千夫长,意气何粗疎。公然踞髙榻,狞色如於菟。顾盼傍无人,摇头捋髭须。时时越几席,颠倒案上书。我欲呵咤去,恶声恐相随。含愠姑与言,但夸身手麄。昨日战城西,杀逐诸贼奴。髙马我夺得,丈夫亦知无。奋臂好临阵,叫嚣若呼卢。袒跣过无礼,貌狠心弗舒。夫子进顽童,互乡亦何诛。当其遇阳货,唯诺无趦趄。豺狼正满野,章甫多泥涂。区区一介士,焉敢拒武夫。逊辞庶免侮,且复忍斯须。日暮方出门,临行更踟躇。


观莲

清池莹人心,俯见荷叶背。南塘非不佳,无此青钱盖。沉沉古镜净,濯濯明妆对。凉风似留人,幽赏心独会。天公亦解事,一雨不破块。小呼巫阳云,浣此倾国态。髙盘捧跳珠,错落无小大。恍疑逢二妃,迎笑争解佩。低昂巧簸弄,明月聚还碎。冯夷不相容,转盼何所在。人生总虚幻,伫立増叹慨。聊将一饷间,了我看花债。濓翁不我待,谁复同此爱。长啸归去来,馀芳满襟带。


夏昼睡起一凉快甚

炎歊困亭午,推枕目犹眩。檐光射茗椀,髙壁走惊电。开窗山鸟度,倚杖松阴转。凉风惠然来,林影一时乱。徘徊入怀袖,颠倒弄书卷。披襟领嘉贶,顿尔扫烦倦。乃知封姨功,百倍班女扇。无由均此施,独享腼有面。王师正南征,荷戟汗如溅。



◎七言古风


渊明采菊图

葛巾翩翩玩秋风,元熙有此归来翁。南山荒径亦何有,黄花迎笑篱之东。平生闻道不愠穷,冷澹亦与黄花同。风霜岁宴吾与汝,肯逐桃李争春红。寒香盈把欲谁赠,绕篱三嗅心沖沖。停云远在天一方,八表惨淡将焉从。渡江仍孙马化狗,伐荻小儿蛇作龙。忧来惆怅清樽空,解事白衣乃相逢。一觞进我忘忧物,浩歌目送南飞鸿。


拟赋荆轲馆

咸阳宫中头白乌,燕丹掩面声呱呱。函关得免岂天意,祸福倚伏如摴蒱。含羞忍耻丈夫事,一朝之忿非良图。黄金未肯求郭隗,白刅顾乃希专诸。尔轲见之真不恨,樊也投首尤无辜。悲歌易水监毛发,胸次似欲无西都。男儿临事贵敏速,胡乃把袖终踟蹰。鸿毛性命效一掷,造物不肯成枭卢。悲哉秦人信狼虎,事势固与齐桓殊。赤刀应有或侥幸,矧可生致编其须。武阳乳臭不足俱,旁观骇汗一计无。长虹万丈空贯日,恨血竟自洒他裾。全燕席卷果谁过,古今罪状何纷如。子云弄笔不少借,嗟子要亦非庸夫。悲风萧萧寒日孤,空山废馆荒平芜。雄姿劲气不可见,仰天椎缶呼呜呜。


黄陵庙

黄陵祠边春草齐,黄陵庙下春波肥。鹧鸪飞飞宫树绿,日落未落湘云低。祠中帝子重华妃,明妆窈窕如芙蕖。哀弦五十泪如雨,此恨只有江山知。飞龙之车无定栖,乘风倐忽苍梧西。吹箫酌酒心自苦,云屏霞帐归何时。茜裙娇小谁家儿,未识人间生别离。轻舟相呼采莲女,来看祠前斑竹枝。


赠缝者魏夫

元康相业夫何如,郑公故笏今有无。风流云散子孙在,能事尚与他人殊。髙轩长戟非所顾,并州快剪真吾徒。庐儿左右亦安有,指挥自有金针奴。明窗无尘大几净,组练拂拭澄江铺。弥缝细意妙熨帖,心如两翁当国初。青天五色了无迹,巧手失笑娲皇疎。短长窄狭俱中度,趂时剪制丽且都。要令土木咸文饰,岂但击壤歌唐虞。噫嗟古道去日远,沐猴被虎何纷如。世人重外不重内,抚掌短褐矜华裾。萧然桑枢一老夫,纻布半作桑叶枯。绮罗千金不足数,荷芰落莫秋风孤。云山之阳云满谷,温其如绵软如縠,攐而怀之可盈掬。请君为我裁春服,舞雩行歌洞庭曲。


赠黄梅谷

髙人卒岁守穷谷,自笑谷中无一物。何年招得玉妃魂,夜半挥锄种明月。蓬莱么凤不敢窥,白云锁断横斜枝。水边篱落岂无地,空谷自是佳人居。幅巾杖藜憩寂寞,玉颜对坐两不恶。长吟蹙额亦何伤,谷有甘泉梅有蕚。琼玑潄玉充诗肠,岁寒与尔同风霜。阳和一返冱阴室,长铗已在煌煌堂。山深谷绝谁为主,樵斧伐柯乌啄子。北风吹面君始归,正恐梅妃有嗔语。君家仙人石作羊,山头石牛卧如床。何如叱起畊云雨,锄去孤根种禾黍。


寓钟宝潭解馆

豫章先生无与俦,人中铮铮陈太丘。元方敷席季方杖,照映左右皆琳璆,清江环门山入楼。楼头书客眼长碧,无此主人无此客。大瓢酌酒劝客留,可惜江山有行色,浩歌一声天宇白。

昔我之来柳依依,今我之别山川落叶声离离。停杯抚剑不能别,此别不饮将何如。长鱼横盘尾如箒,六龙行炙膳夫手,我自长歌子有酒。男儿快意三百杯,何须交臂令心哀,北风吹人归去来。


途遇大风

客子南游日欲落,观溪桥头风色恶。炮车云外天为昏,走石翻江吹倒人。桥头翁妪邀我宿,呼酒张灯傍僮仆。夜深无榻不成眠,瑟瑟馀威振茅屋。明朝风定天宇白,一笑促装三叹息。迩来平地多风波,不属江头阻风客。


罗节仲生旦招饮田家

豫章诸仲如晨星,节也落落人中英。风尘澒洞每一见,令我耳目开聪明。凉风吹暑天气晶,桑蓬悬门君始生。黄公垆头开瓮卣,压酒劝我频频倾。浮浮瓦缶清复浊,田翁侑坐酌康爵。酒酣起舞为君寿,葛天之民无此乐。浮云世故未可期,有酒不饮将何时。人生少壮不行乐,看我青鬓今成丝。三山瑶草徒闻语,碧海蟠桃在何许。相期惟愿待清时,努力兴门绳祖武。


赠道州赍诏太守

大明宫前金作鸡,口衔丹书封紫泥。使星煌煌出天北,天路幽险来逶迟。轺车远驻浯溪浒,水畏蛟鼍陆豺虎。杨君忠义不辞劳,匹马南来布天语。上苍久不闻雷霆,老夫倚杖双泪零。圣恩恻怛有如此,嗟尔草木宁无情。石牛山头槌画鼓,短衣独速鹦鹆舞。大瓢酌酒劳杨君,气如长虹贯玄武。杨君杀贼勇有馀,十年谈笑持旌麾。腹中落落果何物,兵甲之外皆诗书。雄鸡一鸣天欲曙,上马匆匆不回顾。他时薇省问苍生,为说来苏莫迟暮。


题《幼安濯足图》。汉末管宁,字幼安,少与华歆为友。山东盗起,宁避地辽东,依公孙瓒三十七年乃归。时魏已受禅,召拜大中大夫不就,时歆已仕魏,宁隐居终身。少尝与歆锄地见金,挥锄不顾;又尝割半席而坐,故云 歆,字子鱼

山东豪俊何纷纷,飘然乘风呼不闻。馀生亦足老辽海,避世岂必如秦民。归来问旧半零落,乾坤割据濳悲辛。青山未改汉家色,焉知不有芒砀云。摩挲两足共世走,将来濯彼沧浪滨。眼中驰驱何足道,汗脚三寸曹丕尘。黄金瓦砾少年事,况肯斗禄污吾身。平生子鱼今乃尔,尚恨此耳无由新。峩峩白帽千年真,安得唤起图中人。我当再拜公彻洗,分我半席长相亲。


寓馆食虀戏主人

蕨芽成拳笋作竿,园菘卧垄春告阑。寸心生意老犹壮,郁郁竞长青琅玕。筠篮撷翠风露湿,瓦缶酿碧虬龙蟠。开缄晓试膳夫手,寸断日送先生盘。堆金叠玉光璀璨,未许苜蓿夸阑干。铿锵拒齿发钧奏,甘脆适口回儒酸。填胸一洗鲑鳝恶,顿觉肝胆生清寒。朱门淳熬腐肠药,何异鸩毒生宴安。虀盐送老本吾分,一饱已■如穷韩。幸无羸角蹂吾圃,秖有蔬粝同盘桓。未知馀生消几瓮,俯仰日月双跳丸。明当更作氷壶传,大笑出门天地宽。

小编注:■字,左扌+右弃。


送秋江上人

秋江上人,锦江鳌峰人也。卓锡于吾乡古天竺寺,硕徳髙行闻于禅林。与余交最善,一日语余曰:“余自弱冠游昌江,去儒为僧,迨今二十有八载矣。风尘澒洞,道途梗塞,二亲隔绝,养生送死之道,靡有其一,虽僧俗异向,而酌水思源孰无是心?今将一归故里,访桑梓省先人墟墓,吁天叩佛以尽罔极之劳,公能赠以言否?”余谓:“释氏之教,宗于墨,墨尚兼爱,治丧以薄,而夷子葬其亲厚,何哉?且大目犍连为佛弟子,拔慈母于冥冥之下,悲痛展转,亘古所无。盖恻隠之心发乎天性者,莫不厚于其亲,非众人可比,岂慧剑之所能齐也耶?吾儒谓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余是以嘉秋江之行,故于其别也,歌以为饯,冀同志者从而和之,其词曰:

上人胸次无纤尘,秋江之清堪比伦。禅心十载光无际,相逢一笑皆回春。风尘澒洞犹未巳,飞锡飘然访桑梓。闾阎故旧如晨星,一时相见应相惊。头颅虽异风度在,见人尚记儿时名。玄关窈窕尊灵隔,古柏号寒听呜咽。倾觞布奠了尘缘,一片浮云留不得。空山无人龙象悲,松枝东向师还归。昌江冰消春水绿,此时呼酒临江湄,为师一洗白足泥。


◎吟  类


杨花吟

吴江春水拍天涯,江上风吹杨柳花。花飞满空无处所,随风直渡吴江水。渡水随风太有情,萦花惹草恣轻盈。狂如舞蝶穿花径,细逐流莺度绮城。绮城楼阁连天际,杨花飞入千门去。飞去飞来稍觉多,纷纷如雪奈君何。珠帘绣箔深深见,舞榭妆楼处处过。楼中美人春睡起,愁见杨花思荡子。荡子飘零去不归,杨花岁岁点春衣。梦魂不识天涯路,愿作杨花片片飞。


田家吟

村南邨北鸣鹂黄,舍东舍西开野棠。坡晴渐放桑眼绿,水暖忽报秧芽长。老翁躬耕催早起,女绩男舂妇炊黍。犊儿狂走未胜犁,蚕蚁半生犹恋纸。一春莫笑田家苦,苦乐原来两相补。君不见踏歌槌鼓肉如山,昨日原头祭田祖。


秋燕吟别汤元帅馆

秋燕别华堂,堂深秋气凉。雕梁三四绕,欲别更彷徨。喃喃细语依檐额,自说生来半为客。绣户朱门惯往来,青郊紫陌多相识。十年人事顿堪悲,王谢楼台非昔时。骨肉凋零毛羽敝,一生羞傍小家飞。鸱鸮满眼难为伍,好风吹落潭潭府。陋质深蒙顾盼恩,为君强作差池舞。南塘犹有旧衔泥,此日辞君君莫疑。愿君努力加餐饭,明年花时复相见。


鹘兔吟

邨原西风动蒹葭,深秋野火如红霞。雪毛老兔夸三穴,出没草根何趫捷。银头饥鹘方贪饕,刮趐下搏翻危梢。兔兮惊奔战双股,鹘兮疾力环三五。须臾兔倦鹘亦疲,二物俱丧还可嗤。擅功惟有道傍父,鹬蚌两亡俱付汝。


◎叹  类


无鱼盐叹

羹无盐,飡无鱼。吁嗟先生胡不归,无鱼何以充口腹,无盐何以滋肌肤。太学韩公叹寂寞,朝虀暮盐犹有馀。冯驩弹铗歌未巳,素鳞坐见来行厨。奈何淡泊两无有,坐啮蠧简形容枯。先生抚掌付一笑,书中有味甘如腴。人生饥饱皆梦幻,风俗况与承平殊。忆昔闾阎正殷富,斫鲜煮海夸荆吴。巨商满载出都会,万船衔尾如鹥鳬。和羮饲犬土同价,物理盛极逢乘除。风尘澒洞商贾绝,千钱所得才锱铢。由来事势本无据,变化反复如摴蒱。先生谋道不谋食,疏饭饮水真良图。


无牛叹

荒畴万顷连坡陁,躬耕无牛将奈何。老翁倭倭挟良耜,妇子并肩如槖駞。肩頳骨怠汗淹肘,竟日劳劳不终亩。夜归草屋酸吟嘶,祇有饥肠作牛吼。却忆向来全盛年,万牛蔽野无闲田。干戈澒洞一扫尽,觳觫就死谁能怜。桃林荒塘春草绿,眼底纷纷何有犊。老翁无力待升平,卧看牵牛向天哭。


无笔叹

宣城鼠须不可索,越南鸡毛不可得。山中老颖飞上天,九馆痴髯化为石。晴窗无复秃千枝,晓梦有时来五色。一庭老叶扫西风,袖手空阶看蜗迹。


无书叹

六经既降诸子出,后代枝叶何其多。眼中万卷忽如扫,无乃天意憎繁苛。陈言故纸本糟粕,吾道耿耿终难磨。刼灰不赭孝先笥,昼卧坦腹时摩挲。


◎古乐府


故人别

故人别,新人归,大车小车当路衢。路傍把酒相迎送,尽道新人貌更殊。故人含悲催上道,回头却向新人笑。黄金不铸玉郎心,送故迎新何日了。故人一去无回期,新人还著故人衣。玉郎绕床看画眉,恰似故人初到时。


陌上花

梁元帝妃每岁春月渡江归宁,帝作书报妃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后人遂作乐府名《陌上花》,因拟赋之。

陌上花,开满陌,金屋美人归未得。流苏绣帐掩香尘,目断君王片云隔。九重宴罢移宫烛,歌管声残更漏促。自临宝榻拂鸾笺,细字斜行写心曲。陌上花,开满枝,掌中美人知不知。翠眉蝉鬓今何似,趂取花时缓缓归。书中未尽叮咛意,更遣青鸾口传语。陌上花,年年好,掌中人,年年老。春光烂漫不归来,转眼残红满芳草。一封书,千万嘱。油壁车,黄金犊。花边待,花底宿。缓缓归,莫愆期。


◎长短歌行赋


次和砺诗渔父辞剑引

江有阻兮路有岐,时将迫兮来何迟。子弗渡兮我心悲,既渡子兮我何以剑为,噫嗟行兮子无我疑。


子胥谢渔父

江有水兮汤汤,我将济兮无梁。穷途事迫兮心皇皇,俶丈夫兮孰舟孰航。丈人之徳兮,非剑何偿。胡为不顾兮,乃鼔枻乎沧浪。噫,衔恩誓报兮,之死靡忘。


题陈抟移居图

尊拳相交四海沸,吁嗟先生不安睡。翻然舍此复何之,岁晏天寒日云暮。幼妻弱子并两犍,老臧反顾催着鞭。酒尊棋局相后先,大豖在道猫在肩。先生之居白云里,清风迎门鹤随处。陈桥一旦拥黄袍,何似山中睡方起。石田茅屋今安在,回首髙风三百载。君不见古汴凄凉禾黍秋,向来功业水东流。


题张以瞻云畊

山磷磷,石凿凿,山石之间云漠漠。短衣开云种寂寞,良耜畟畟翻荦确。云深不辨人与牛,但闻挥鞭叱咤牛砺角。傍人借问耕者谁,晋侯之孙勃窣儿。读书不食万锺禄,却来云里亲锄犂。云山地瘦禾黍薄,噫嗟先生此东作。一犂春雨土如酥,共笑畊云计良恶。耕云不恶亦不痴,先生笑君君不知。人间寸地出租赋,力田不给公家需。不如耕云之乐有深趣,县远山深无悍吏。君不见田家催租夜打门,先生作劳方卧云。


续丽人行次韵

春江水绿春草长,暖风晴麦摇翠光。江头女儿踏春阳,宫鞋蹀躞双鸳鸯。浓蛾扫翠夸时妆,青梅如豆悬钗梁。含羞避客依垂杨。绿条花貌相掩映,罗裙飒飒风逞香。我欲临流揽其裳,赠君江南充耳之明珰,愿君回贮流波双。饯君东风南浦之离章,微辞谑浪空彷徨。彤霞无影散巫峡,飘然竟学孤鸾翔。亦知佳人礼自防,岂比濮上桑间行。行云一去杳莫覩,痴心空断相思肠。


幕阜山

幕阜山髙一千八百丈,我疑山头即天上。扪萝蹑磴到山巅,又如平地望青天。始知天髙百万应无极,幕阜苍苍一拳石。洞庭八百古所传,对此遥看如镜圆。若还更上三万丈,那知天下有山川。


醉吕洞宾画

碧眼朦胧,风须猎猎,一朵仙花红衬颊。瑶池宴罢九霞浆,人世已非唐日月。飙轮倚醉风泠泠,玉山恨不扶飞琼。城南老魅尔何物,捉臂返顾如叮咛,岩也睨之若螟蛉。拉乾坤之隘兮,不足供先生之髙枕;杯洞庭之绿兮,不足助先生之解酲。噫,今夜酒醒何处,清风明月,一笛瑶京。


修路

羊肠一径依山度,荦确硗嶅几千步。使君有命催行程,里胥传呼捉乡丁。填坑伐堑如云集,编木为桥石为级。忽然堂堂成坦途,无复当时九折危。王阳阮籍应无滞,来牛去马皆沾惠。君不见太行之路车可摧,蜀道之险尤崔嵬。安能刬除俱坦坦,王道在徳不在险。


给四江韵赋海棠

街西街东鼓逢逢,书生闭门续兰釭。有美一人娇不语,夜称唐妃领群娏。敲门索我南圃百尺之飞幢,恍然失之神为愯。绕庭如闻足音跫,有花嫣然来锦江。炯如真珠滴春缸,又如锦斾摇长杠。朱唇半启调新腔,酡颜睡足琉璃窗。天然富贵真无双,一笑未了千花降。麄桃俗李徒纷厖,正须林下拜老龎。惜哉胡不居空谾,倾城倚市众所聜。世人共辩珉与玒,平章比拟言何哤。陋儒抱恨騃且憃,乃以鼻孔求他邦。我来咨嗟久跭■,对花压酒如流淙。玉壶锦瑟声锵锵,兴酣弄笔鼎可扛。赏音一洗陵翁■,诗成绝倒付同调,为我金石相舂撞。

小编注:降■,即足+雙;■,即目+尨。


题窗前松竹因自号松竹主人

王官鳞鳞,多士振振。主人开窗,如见大宾。有琴无弦,歌以娱客。清风徐来,如和金石。停歌推琴,请为客箴。毋爽尔节,毋虚乃心。客谢主人,勿剪勿伐。同坚岁寒,誓保霜雪。


长松为风所拔

夜来颠风何太雄,吹折老夫屋后之长松。长松吹折犹自可,有鹊养子巢其中。巢倾子死鹊飞去,哀鸣嗷嗷绕他树。向来自谓安如山,今日方知致身误。呜呼长松尚有吹折时,草藏之禽尤可嗤。


醉歌行

醉中豪气如长虹,走上髙楼呌天公。问天开辟今几年,有此日月何因缘。月者阴之魄,日者阳之精。阴阳果何物,产此团团形。一如白玉盘,一似黄金钲。得非冶铸出,无乃磨琢成。茫茫太古初,二气才胚胎。金乌从何出,玉兔从何来。扶桑谁人种,桂树何年栽。东升何所自,西没从何游。胡为天地间,奔走不暂休。但见朝朝暮暮无定辀,但见波波汲汲如奔邮。催得黄童变白叟,催得华屋成荒丘。催得秦王汉楚忽抔土,催得黄河碧海无纤流。我有如渑酒,劝天饮一石。愿天垂长绳,系此乌兔翼。一悬天之南,一挂天之北。安然不动照万国,无冬无夏无旦夕。百年三万六千作一刻,尽使世人老不得。


长寿晏道人自号阜云,尝卖药游江湖,有道术,能致雷雨。岁旱,州官命祷雨有应。一日以画龙半轴,征予语,因赋长句云

幕阜何巍峩,连云亦巃嵸。两山苍苍知几重,下有百尺潭,上有千仭峰,中有道人炯炯悬双瞳。道人有道超凡庸,结庐何年依乔松。赤手捕得潭中龙,抚而豢之如守宫。一瓢寒渌银溶溶,往往为人作年丰。有时(阙)


呉志道即居左凿池,池中立石,假山髙丈余,络以翠萝,环以清流,旁创小亭为游息之所。肩吾陈子扁之曰“咫尺蓬莱”,作歌要余同赋,因次其韵云

吾闻蓬莱之山三万里,盘根下插归虚底。六鳌赑屃挽不前,那得飞来窗户里。寒姿颠倒白云间,绿水错磨花玉齿。老苔悬薜莽聨络,髣髴玄洲环岛屿。固知幻戏出人为,岂有金珠隠空翠。亭中老仙方晏坐,醉眼狂花吐奇语。省来一笑悟非真,欲借鲸波洗眸子。世间小大本无凭,一视正须齐彼此。秋毫泰岱孰雌雄,沧海坳堂同一水。呜呼安能自此乘清风,下视尘寰渺何许。


赠吴丈任真

王述掇皮皆是真,知者惟谢公一人。当时审其意不显,肯独表表超出群。吴君大书任真扁其右,观者骇愕来云云。方今举世皆诈伪,一真岂独能久存。越雪蜀日众所吠,皎皎千丈不如尺水浑。纪信以诈全万乘,宗悫以伪能回军。轻言对朋友,九疑对面生层云,是真无用于国亦无用于人。公如好真不自休,只合逍遥之墟作采真之游,否则吾不见汝封侯。


送李徳仁任祁阳和平巡检

锦襜窄袖青蒙茸,千金骏马飞如龙。零陵侯使催上马,别酒一笑千觞空。流星白羽新月弓,气如秋旻吐晴虹。挂弓插箭出门去,白面已作嗔人红。傍人借问将军谁,乃祖向来猿臂公。此行为问向何许,永州之野浯溪东。浯溪有寨围千峰,将军雄飞镇其中。从来文事有武备,欲与利器加磨礲。往岁弦歌动邻邑,三年化雨沾顽童。东安父老旧相识,但怪章甫成军容。曾闻零陵古佳县,山川清旷无边烽。寨前花开春酒熟,细柳夹道清蒙蒙。胡床夜琴山月午,晓骑突出蛮烟浓。鸣弦忽作饿鸱叫,马头迸落双飞鸿。健儿提酒酌大斗,短角细吹梅花筩。封强无虞王事少,此乐孰与将军同。君不见壶头六月火云热,大将鞅掌亲从戎。将军官闲贵忧国,摇谷正赖怀柔功。方今天子重边徼,选擢勇鋭无卑崇。男儿努力树明徳,谈笑自可求殊封。长风吹吹送枯蓬,行尘目断心无穷。他年得意马蹄疾,锦衣归拜明光宫。


闻李帅逐宼复州治

西南佳气清如水,一骑星驰传好语。陇西将军天下奇,夜半杀贼收城池。我城周遭闯贼垒,将军飞入储胥里。城中妖血渺长衢,帐底渠魁睡犹美。将军掩袭信有功,人物自是南州雄。惜哉士卒多苦暴,弱肉强食鸱鸮同。君不见往昔经过清我野,老稚逢之无脱者。至今妇女堕戎行,闾里萧条泣鳏寡。呜呼贼退将军留,老夫忧虞犹未休。


青山白云歌,思余嘉宾也。风尘澒洞,南北不通,音问隔绝,思而作之。嘉宾母梦吞云而生,小名云孙嘉宾,翰林院判

青山之青无可名,有山以来无比青。白云之白白如羽,倐忽变化腾青冥。我本青山人,结庐白云间。白云长往来,青山淡无言。朝同白云出,暮共白云还。白云一旦舍我去,惟有青山相对闲。人言白云好,我爱青山佳。青山何所有,细水泛桃花。白云何所之,金银宫阙天之涯。浮沈异世如尘泥,我思白云云不思。洒扫青山石,髙歌白云诗。黄尘吹空暗江海,我但醉眠闻鼓鼙。愿随长风一息九千里,唤取白云还故庐。青山青山堪采芝,白云白云胡不归。商家霖雨久寂寞,卧龙不起畴其依。瑶姬老矣髙台非,云兮云兮知不知。浮云万变果何益,不如深山抱石而幽栖。噫嗟归来兮,帝乡须好,不可以久居。


石牛寨

痴牛偃蹇不服厢,天风吹落千仞冈。明河在望归不得,化作山头一拳石。皮毛剥落封苔钱,千古万古眠云烟。呜呼安得秦鞭起觳觫,短衣归种汶阳田。


述志赋

繄余生之碌碌兮,承祖考之馀辉。方髫年而志学兮,思踵武于前徽。丁文运之再昌兮,期一举而遂志。何中道之多艰兮,终抱志而莫展。霜毛飒以垂领兮,惧五十而无闻。挟陈编以私淑兮,庶弗坠于斯文。嗟蚩蚩之世俗兮,纷贱目而贵耳;顾区区之鲁人兮,尚弗知乎尼父。青黄眩而莫分兮,美恶混而相同。计微功于呻诵兮,希速化于颛蒙。朝卑辞以致币兮,夕怠色而忘礼。群飞点而玉涴兮,众口烁而金毁。毛嫱靓立而自扬兮,曾不伸乎蹇修。投双璧以行媒兮,反效颦之是求。谓骅骝为下乘兮,以款段为疾走。揖歌采于道周兮,登碔砆于犀椟。般纷纷其得志兮,长裾曵地济济而相望。俛争食于鸡鹜兮,仰阔视而扬扬。余方索居孑立而无与俦兮,聊逍遥乎林下。睇浮云以舒啸兮,倚翠竹而为伍。崇丘纷其枳棘兮,时览徳而踟躇。哂饥鸱之疾盻兮,攫腐鼠而嚇馀。龙门崒嵂以干云兮,亦何往而不我。偕彼瞡瞡之蛙淖兮,夫岂入于我怀。何容媚世以穷其道兮,诚有识之所嗤。使子为倚市之娼兮,孰与夫空谷而幽居。抚青萍以自珍兮,曰有待夫知己。倘千金而非吾徒兮,宁挂壁而无齿。惟圣贤之不遇兮,亦皇皇而西东。矧吾人之数奇兮,敢背道而愠穷。韪达观之无不可兮,付出处于流坎。苟素志之靡违兮,又何伤乎蹙頞。正余冠之崔嵬兮,理余瑟之铿锵。良时钜不可以再得兮,姑从容而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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