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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良涛

陶良涛(1913-1993),名然,号良涛,以号行,湖南长沙人。工京剧,精乐器,著《越鸟思南》、《换巢鸾凤》等。诗宗中、晚唐,于玉溪尤多取鉴,有《竹影泉声集》,熊东遨先生曾为之笺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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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夏秉灵观剧四首

红绫飞下蛾眉绝,掩面无言亦忍心。不怪江州白司马,故留长恨到如今。马嵬赐绫

匹夫慕禄复何穷,颈血淋漓溅汉宫。寄语英雄刘季子,雉翎方健慢藏弓。未央斩信

孺子无知竟反唇,柔肠寸断未亡人。三生泪债今生了,王祝前身妾后身。雪梅教子

铁甲沉沉夜不披,军中新宠故人姬。分香卖履他年事,莫谓曹瞒绝可疑。大战宛城


奉和一兄

溽暑蒿塘共论文,骄阳当午热如焚。因怜短鬓频添雪,却忆长歌每入云。去日情怀应易淡,晚年兄弟最难分。讹言传我经冬死,引向春郊错哭坟。


五十二岁周诞

五十二年成虚度,赢得形骸如鹤瘦。于家于国两无功,侠骨柔肠等闲负。风流文采已移时,薰臭平生我自知。荃不察兮焉用祷,分填沟壑复何辞。


念奴娇

白头如雪。忍双双铸就,古今奇拙。险浪未闻翻倒海,何惧不容分说?由检投环,玉环引带,处境终当别。楚歌悲动,声声些起凄切。

休戚轮转相因,念几番缺后,总归圆月。荣信可知枯可守,理得自然心得。敝屣形骸,斩麻情义,毕竟非长策。萁焚豆泣,况当头白如雪?


拟寄叶剑英未发

枯鱼过渡泣何迟,鲂鱮罹罗未可知。曷若化鹏高展翅,携风携雨越雷池。


拟古诗词曲八首

菩萨蛮·拟汤婉清赠红娘子

芳心一片明如月,情丝缕缕长相结。执手话温存,分飞欲断魂。

北辙南辕判,意绪纷纭乱。此去太匆匆,旌旗历历中。


浣溪沙·前题

雁折鸾分一霎间,长抛小妹正华年。琼郎吊影最堪怜。

愿倩桃根填恨海,永为桃叶补情天。玉京回首亦嫣然。


拟宋献策贺李、红新婚

叱咤风云惟侠骨,扶持饥弱赖柔肠。风尘此日存知己,红拂翩翩对李郎。


拟尚炯贺李、红新婚

龙泉剑合宝雕弓,跃马中原慷慨同。今夜洞房春意暖,碧人双对蜡灯红。


点绛唇·侍婢拳舞曲,拟李侔作

放眼春光,无边柳絮飘飘举。玉鞍金缕,试马莺啼处。

自幸平生,未献长门赋。休轻负,海天云树,虎啸龙吟句。


山坡羊·侍婢弓舞曲,拟河南民曲

明灿灿华烛生辉,暖融融瑞香凝霭。女貌合郎才,成就了百年欢爱。谐,一双金雀锦屏开。


滚绣球·李、红剑舞曲,拟李岩作

任风吹帆、浪打衫。击楫中流,纵目远水遥天无限。则见那,天如水,水如天。牵引着几带翠屏青岸,勾出了无边壮丽河山。

打点这奔腾炽热少年心,驰赴那流离宛转苍生难。莫等闲,换了朱颜。


拟宋献策哭李岩、红娘子

瑰男侠女一朝休,咬碎牙龈裂碎眸。南面倾时旗却乱,北关启处马如流。哀鸿旧劫连新劫,义士新仇续旧仇。壮志未伸遗恨在,待捐红血洗戈矛。


短歌 并序

一九八二年元月十三日夜拥炉独坐,遐想丛生,芊绵萦徊,不忍就寐,因为短歌以遣意。

前五十年转若蓬,后二十年雀归丛。韶华轻付东波东,飘然两袖生清风。慈乌弃哺三十匝,鸳鸯折翼三十八。三雏翮满知奋飞,得卸仔肩素心惬。身愿长随明月光,良宵洒遍千家窗。抚翁照媪送温暖,共策扶老庆大康。人生幸在逢羲黄,不屑接與与严光,遑辞鬓发萧苍苍。


题瞿子翚指画红梅(三首选二)

为有红英无限妍,暗香微度影翩翩。一从慧指勾挑出,冰雪精神栩欲仙。

凛冽瑶台见亦难,绛霞仙子到人间。雪窗不惮寒侵指,留取丰神画里看。


再题瞿子翚指画绿竹

不敢矜翠叶,不敢夸劲节。寒梅艳若云,虬松硬如铁。昨夜春风回,闻报群芳开。长当谢清赏,愿为良匠材。为筐为筥但求尽吾用,争似覆窗作荫日待幽人来。


长相思·又题子翚指画竹桕

红槿枝,白槿枝,暮落朝开两不思。劝君休写之。

霞已稀,绿未稀,赖写冲寒耐冷姿。明窗染指时。


越八日又题其指画红梅白鹤

素羽红华色调谐,指端丹雪细撑开。似曾相识林和靖,赚得梅妻鹤子来。


登石鼓

八景衡阳次第看,临流石鼓一凭栏。江风拂拂澄襟绪,浣尽心尘与鸟还。


石鼓吊王船山先生

南鸟辞罗作隐居,拥书长惜壮心初。冲冠一怒谁家子,身后生前两不如。


岳屏观菊展

岳屏秀色牵离绪,天际清风解愠怀。二十一年旧鸿爪,菊花香里又重来。


重到东洲

雁群回处是东洲,默默无言抗巨流。风物可还相识否,昔年青鬓此银头。


登回雁峰心祭母诞妻辰

母值期颐妻六九,今年心祭客中过。怕登回雁峰头望,无限江天感逝波。

注:母诞于清光绪壬午十月十六日,妻生于癸丑十月十一日。


寿张月轩 并序

壬戌孟冬十七日,重游衡阳。值老友张君月轩六六华诞,因造庐为之寿。入室,则嘉宾盈座、杯盘具陈矣。室中有盆菊数架,皆盛开八九分。姹紫瑶黄,姿妍骨骏,清香沁喷,四座尽怡。壁间悬君自书近作,有“挽篮市菜过茶川”之句。我岂韩退之入李愿盘谷耶?海屋添筹,当歌对酒,犹忆昔年君登红氍毹演京剧《庆顶珠》饰萧恩,余为操琴伴曲往事,遂复调弦,凂君为度此曲。劫后重逢,酒酣耳热,不觉怦然兴发。乃即席赋七言八句用赠,且以为寿。同席者:老袍泽陶君之春、黄君霆、杨君志顺、刘君光洁,更有佳宾许君、刘大姐及某君,一时称盛会焉。

操弦又度萧恩曲,览壁从知李愿怀。廿载违颜君健在,十年历劫我重来。筹添六六豪犹盛,酒过三三兴不衰。盆菊喷香惊枥骥,壮心应共此花开。


题“风尘三侠”

楚帐森森夜露凉,虞兮歌罢泪成行。樽前一死消君累,魂绕当年逐鹿场。虞姬

美人名马两凄惶,愁煞多情楚霸王。为念八千佳子弟,英雄死不渡乌江。霸王

银蹄踢雪鬣翻风,力佐君王百战功。心断乌西渡头草,自今不忍过江东。乌骓


五四青年节对竹咏怀

绿竹悠悠岁压云,一番风过见晴明。不辞枝叶龙钟甚,跃跃犹思作娉婷。


中秋见月,有感嫦娥窃药事因赋

扫尽浮云月一环,青天碧海路漫漫。嫦娥不是郎当女,忍抱秋心入广寒。


闻瑶妹、纽弟见讯

万里长空云欲平,干戈玉帛已分明。还将梦里青鸦鬓,化作人间白首情。

雁字行分四十秋,一生消得几多愁?华簪白发何须问,但恨年光不倒流。


自题七十影

耄耋争献身,古稀今不稀。驽马恋栈粟,健鸾厌枝栖。旭日丽大空,我欲乘风飞。

注:回诵五十二周诞旧作,不觉忽焉惊心。我则犹是我也,而云天为替,致人之心声亦有不同。噫,客观力之为用大矣,古今同一死耳,顾待死于绝望之中,或待死于希望憧憬之中,后者困而安,前者终其生不得安也。


题扇 并序

日前得一小扇,一面绘花鸟,另面则皎然无物。因忆班婕妤《扇诗》有“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之句,乃反其意而成二十八字,以实此扇之白。

袖护未遑矜夏宠,箧藏容敢怯秋捐。衔山夕照弥多态,吻水残荷别有妍。


无题

三元四喜自年年,往事前尘久索然。油璧车轻难觅恨,清江夜静许停船。重来崔护翻成憾,化去吴妖不解怜。未必相思了无益,又逢今夕月团圆。


贺瑶妹六八周诞

七月二十二,芳辰六八周。心香四万里,献颂当新秋。惟愿泰阶平,世世销戈矛;惟愿双长寿,杖履同优游;惟愿合家欢,天伦乐事稠;惟愿体恒健,药石无须投;惟愿常恰悦,不复沾忧愁。遥天寄遥祝,锦团花簇簇。更愿早相逢,执手倾心曲。


题《白头双羽图》

栖林出谷情相得,偶向空溟抒翠翮。小住人间忽百年,浴石巢云到头白。


惜分飞·书元旦贺卡寄瑶妹纽弟

一串晴莺迎岁首,十二蟾圆暗数。莫问相思否,年年但愿人长久。

玉兔金乌方竞走,鹤发新添几缕。芳甸春将吐,烦君小忆青青柳。


鹧鸪天 有序

三日中,恩、鑫两弟手书各一至,谀以健康长寿外,并用惜体加餐相慰勉。而我对来书恒少裁答,颇引为憾,因感赋是篇,分寄纽约恩弟、德妹,邢台鑫弟,湘潭敏弟。

入枕昏昏百不辞,迩来抛却几多诗。偶惊绮画炊粱梦,渐警秋风落叶枝。

裁锦字,报相知。吴蚕缕缕复丝丝。鱼书间歇何须憾,一日思君十二时。


临江仙·丙寅中元奠孝孟 并序

一九四四年秋,故乡沦陷。余与孝孟潜返旧居探视,甫抵宅东山中,寇忽至。余急携孟匿灌木中,四五寇兵持枪追来,以径熟沿曲堑急遁得脱。越两月,孟竟抛余独去,即营葬于前所藏身处不数武。呜呼,旧物依然,斯人已邈,临风吊影,不觉悲从中来耳。

四十二年前此地,惊心豕突狼奔。丰林茂草凤藏身。鸾飞矰缴乱,虎口得馀生。

四十二年今此地,墓门满目榛荆。低徊住事暗吞声。晚风残照里,寂寞度黄昏。


入夜辗转枕上,当年孟病榻弥留之景宛在目前,因再成一绝,起开灯录之

冷雨酸风瑟肃天,魂销四十二年前。松岗明月凄清夜,莫向空山听杜鹃。


崎嵚歌 并序

灯下展诵范南伯三十言诗,觉其沾沾有陶味。因潜改十七言,广为百一十言,命曰《崎嵚歌》。我夙爱陶诗,然苦与老祖宗志趣大相左。此作俗气未消,去陶愈远矣。

平生自可笑,历落复崎嵚。未谙资身策,徒有恤疴心。无鱼不弹铗,对曲颇知音。高蹈非所羡,长驱却有情。栖栖春与秋,双袖如浮云。朝来抚胸腋,瘦骨多嶙峋。耳已失其聪,目渐消其明。岂不惜其老,转复羞其群。固知适愿难,此意何时平?敝庐废已弃,一枝聊可营(旧居颓圮失修,难避风雨,今夏因弃之,犹子假一楹以托足,姑作枝上栖、篱下寄而已)。油然息横斜,百鸟相为邻。


书兔年元旦贺卡

拈花笑祝新年好,玉兔丰盈正当卯。抱洁披琼出广寒,朱眸转动人间巧。


元韵酬鑫弟邢台侨联迎春晚会作

送冬归去又迎春,春到人间意始新。忍对骄奢颠欲倒,信知安定惠而珍。弄潮自古轻忧患,吮胆寻常识苦辛。花市五缣红白朵,应寒田舍老翁心。


“别时容易见时难”辘轳体五首寄人

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高山未忍弹。忆里但温当日貌,影中空对眼前颜。剧怜霜鬓依青鬓,却有长闲胜暂闲。昨夜朱楼新梦好,一航双载故人还。

律入隆冬岁响残,别时容易见时难。茉萸无奈年年插,青鸟多情故故烦。着意就眠头向北,提防凝睇面朝南。知君亦有思如我,两地三人一样看。

华灯独对夜濒阑,絮果兰因百感繁。离恨太长欢恨短,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自古空惆怅,流水从来只等闲。为报天涯孤愤客,柔肠应许九回环。

四十驹光屈指间,披风顶雨度单寒。将雏奉母心云瘁,对月临花泪惯瞒。雁字悄分思字合,别时容易见时难。只今剩有沧沧水,昼作长涛夜作澜。

孽缘二字义相涵,何必殷勤辨绿蓝。爱爱恩恩常蕴恨,纠纠葛葛每含欢。吴蚕作茧情丝竭,越鸟思南归路漫。歌曲休歌三叠曲,别时容易见时难。


寄贺瑶妹、纽弟一九八九年元日

蓉花订就明冬约,雪蕊新传把晤期。祝福声中人渐老,一年一度总依依。


如梦令

侠骨柔肠人事,藤系葛牵莺死。观罢洞中枰,为问梦回何似?何似,何似,五月晚风梅子。


题折扇《嫦娥奔月图》

只恐鸱枭苦众生,忍担寂寞与君分。偷将灵药登明月,玉兔丹花伴此身。


浣溪纱

冉冉春冬又一年,药炉病榻几缠绵。羊城输却小流连。

露溢霜浓佳节近,相思新觉十分添。心香一瓣祝团圆。

注:本年十月六日,纽弟由香港返美,事先有越洋电话约我赴羊城一晤,以抱病未果。


寄内兄济南八首

三多桥下白沙洲,桥失洲空几度秋。风物小移人已老,青山无恙水长流。

香王寺合爱霞庄,秉烛挑灯夕夕窗。我类稼轩才恨短,君同南伯德弥芳。

悠悠四十六年经,凤去帷空泪若倾。相抱灵前同一恸,乱离分手到而今。

一自狼烟构覆巢,慈乌乳燕两嗷嗷。冲风浴雨饥驱路,及卸双肩已二毛。

不问生平百是非,蚕丝欲尽炬将灰。柔肠侠骨归何处,换作人间没字碑。

屋梁落月太分明,雁断鱼沉不可寻。一夜好风回岱岳,心花怒放久难平。

青鸟来时草正齐,倚栏欣听晓莺啼。庄王反掌南辕北,愆却巴山夜雨期。

五月黄梅弄晚风,白头能得几相逢?再申秋丽来年约,执手长沙东站东。


七八初度志感

朝霞失扶桑,落日迫崦嵫。坎懔平生意,清癯夙世姿。甘旨怍萱帏,朱弦断青丝。赖有承欢人,纷多怀我思。感此以自足,怡然明所之。


菩萨蛮·岁暮怀人

骎骎老病骎骎觉,不甘茶饭还甘药。细雨小炉红,欺窗剪剪风。

锦书犹未报,春讯催人到。佳节电屏前,相思又一年。


自题小照

百暖千寒只自知,任他拍手笑憨痴。恩恩怨怨无留意,散入春风尽化诗。


怀屈(四首选一)

犀甲吴戈敌若云,首身离析不心惩。国殇留得精诚在,三户亡秦启后人。


读子柏老人《老年四时乐》

种花看蚁蓄秋虫,雪拥新词又阅冬。梦醒西楼成大觉,自今赢得老还童。


酬子柏老人(四首选二)

心香一瓣答真忱,市井生涯百不伦。五柳高风空仰止,敢将驽下望前人。

管窥蠡测自年年,井底观天得小圆。欲奋衰躯渡江去,一瞻风雅到韩边。


再寄子柏老人

葭凝白露几回浓,心有灵犀一点通。七十韶华遭受异,三千世界坎坷同。且凭往事随流水,不许新愁入窍中。会溺清词弥浩感,忽惊蛛网系残红。


秋晨

华胥梦返十分醒,却起开窗跳远晴。久别园林缠病榻,晓风入户意加亲。

一抹晨曦百样红,晶莹闪射太玲珑。秋容独爱今朝好,万景难求与此同。


秋夜思

恻恻死生别,悠悠离合情。秋宵凉胜水,静夜思如云。

梦好魂多断,情长恨转赊。微之惜缘会,居易泣琵琶。

旧交弥可念,往事最堪思。善感者难已,浅情人不知。

莫展多心卷,休参悟道诗。不妨方寸地,小缀七情丝。

惜分飞

雾浸楼台天欲雪,小圃芙蓉寒彻。取次临佳节,相思总为长相别。

往事前尘磨不灭,留下此间风月。莫遣征鸿歇,年来病盼音书切。


八十初度

枒杈瘦骨巉如笔,际此八旬初度日。浩气芊绵入世间,赢来短烛风窗夕。诞日犹然拥病眠,磨床一载体如燃。填胸恶喘拴喉舌,似罪平生爱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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